2013-10-03

CUE╳文學的岩井俊二

採訪:孫志熙/圖片提供:新經典文化 [CUE電影生活誌]2012年6月號

「即使形式不同,但這一切全都來源於自己內心,我用不同的方式把自己的想法、意見充分地表達出來。」

2007年金馬影展,岩井俊二帶著《市川崑物語》訪台,之後的幾年,擔任監製的時間都大過於當導演;2008到2011年間他監製了《電影情人夢》、《樂團年代》、動畫片《Baton》、北川悅吏子初執導筒的《在愛之中》(halfway),以及近期在台上映的兩部AKB48紀錄片等。去年,睽違已久的新作《Vampire》,率先在香港國際電影節做亞洲首映,這也是岩井俊二的第一部英語劇情長片(《紐約我愛你》裡的是短片)。長期因工作往來於多國之間的他,去年底在上海落定了「純愛電影工作室」計劃,可以想見的是,未來幾年他的創作目光將與京滬產生非凡的黏著,這多麼令小島青年嫉妒呀。而就在他忙於手上數個電影計劃的同時,台灣新版新譯的《情書》和《燕尾蝶》電影小說正式上市,因此有了邀請他於[CUE]紙上現身的機會,真是久違了,岩井監督!


回答這份訪問時,在哪裡度過了怎樣的一天?
其實最近為了籌拍北川悅吏子的新片《該買新鞋了》(暫譯),我是本片的監製,常日本法國兩地跑,為了在秋天上映,每天都非常忙碌。這是我和中山美穗又一次的合作。

您有相當多故事存量,其中最渴望拍成電影的是哪個故事?如何挑選要拍的順序?是順應自己的心境,或大環境的氣氛?
原本想把今年剛推出的小說《守護庭院的看門犬》拍成電影,這是我在10年前就開始創作的故事,背景設定在核災之後的世界,沒想到居然和日本311後的核災不謀而合,這真讓人顫慄。不過目前在日本無法拍攝,只好等待更好的時機。

不管順應自己的心境,或大環境的氣氛,兩者都非常重要,也需要兼顧。我創作的靈感皆來自我生活中所接觸的場景或發生的事情。我就讀高中時的某個男同學的自殺,讓我想創作跟自殺有關的題材,這個意象影響我非常久,從早年的《夢旅人》,到新片《吸血鬼》都有這樣的概念藏在其中。

近年似乎比較將重心放在紀錄片與擔任監製上,是什麼令您改變了關注的方向,或是人生階段所致? 
我並非將重心放在紀錄片與擔任監製上,我愛好的事情很多,寫小說、畫油畫、拍電影及畫漫畫。成為電影導演後,自然會有分鏡表,將分鏡表出版,我就是個漫畫家;有出版社邀稿,我又成了小說家。還有電影配樂,我大學時代就在創作了,之前創作的《花與愛麗絲》還發行了原聲帶。於是,電影導演、小說家、電影配樂、畫家……這些都成了我的身分。不管工作的型態為何,即使形式不同,但這一切全都來源於自己內心,我用不同的方式把自己的想法、意見充分地表達出來。

在大眾印象及評價中的你,和您自認為的自己,兩者有什麼差異?
我認為私下的自己,是個惹人厭、造成別人麻煩的人。就是那種出現在別人身邊就令人討厭的類型。或許大家都喜歡自己,但如果有同類型的人在旁邊,看了還是很讓人討厭。

去年底除了舉辦鋼琴演奏會,也參與「純愛電影工作室」計劃,北京和上海會是近年在亞洲的主要活動地嗎?對這兩個城市觀感如何?
如同我之前所說,我喜歡做各種創作,我的好奇心旺盛,所以什麼事都想嘗試看看,因而挑戰了像是演奏會的活動。

北京和上海應該會是我近期的主要活動地。加入「純愛電影工作室」後,我們計劃在兩年內進行「純愛三部曲」。(第一部作品計劃在今年底開拍。《指間砂》講述的是上海、沖繩兩地的異國戀情;第二部作品則是黃磊正在籌備,從小說改編的《初戀愛》;第三部作品則打算用徵稿方式來進行。)

我喜歡中國,想在有限的時間內更多地了解中國,更想在與華人的相互了解中進行合作。我希望至少能透過電影、透過小說,讓國與國、人與人之間能夠產生好感,關係友善。很多華人觀眾因為我的作品而喜歡我,我想我必須回報這份心意。

欣賞姜文導演,是因為共同參與《紐約我愛你》的機緣嗎?還有哪些名字對您來說特別有意義?
認識姜文的確是因為《紐約我愛你》的機緣,我非常喜歡他的《鬼子來了》,雖然我身為日本人,在觀影的過程裡內心相當複雜,但並不影響我對這部電影的喜愛。

至於喜歡的創作者,我非常喜歡楊德昌,他的逝世真是令人十分遺憾。我從他那裡學到不少東西,像《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這片名對我影響良多,這部電影看起來像部老片,但手法和《燕尾蝶》十分相似,可以很簡單地看出兩者共通之處。比如都選用一些老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用了貓王的作品,《燕尾蝶》裡就用了〈My Way〉。

當年看到《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海報時,我心裡浮現出了一個畫面,後來看了電影,卻發現與我看到海報時的想像完全不同。後來我把自己的那個想像拍成電影,那就是《青春電幻物語》。他的最後一部電影《一一》更讓我驚訝,那成為我創作《花與愛麗絲》的契機。

還有大島渚,他的《俘虜》不只是內容有趣,還反映出不同文化碰撞、交融的作用。我看完後深感佩服,也躍躍欲試,想拍這種感覺的電影,於是就有了內容複雜的《燕尾蝶》。

市川崑也是算我的恩師,之前我拍的《市川崑物語》原本只是為他側拍的紀錄片,但沒想到愈拍愈認真,最後還真的能上映了。

新片《Vampire》有點重回《愛的綑綁》的感覺,蒼井優出演之後,說您的作品愈來愈變態了,您認為這是因為「對藝術性的追求更高」。現在所認為的藝術性,相較於30歲剛開始拍電影時,有什麼變化?
其實《吸血鬼》的創作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當時我想將兩個現實事件加上吸血鬼題材創作出一個新故事,我一直想拍一部從沒被別人拍過的吸血鬼的電影。我不想模仿,也不想採用大家常用的設定,決定只採用「吸血」這一元素來創作。所以不怕陽光,不怕被逮捕的吸血鬼就這樣誕生了。

或許現在拍攝風格與想法,有些回到30歲的感覺。時間再往前一些,學生時代我在社團裡拍片,經常都沒有觀眾,但有一天,我看見教室裡有一些女生邊看我的電影邊流淚,那個景象感動了我,並且一直存在於我的腦海中。我認為,電影是一對一的,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同,打動的部分也就不同,所以我一直保持這樣的心境在拍電影,只要感動一個觀眾,我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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