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01


親愛的醫生/Dear Doctor

2009,Japan

他治癒的不是身體病痛,而是人心深處,難以言說的不安與孤獨。

文明邊陲的高齡村莊 – 老醫生和一個秘密
這是當代社會的標準面貌:都市化與人口老化的兩相推力下,年輕人離鄉背景往城市聚集,為事業與生活打拚;老父母被擠壓到資源缺乏的偏遠角落,在那裡盼望子女的年度探視,既達觀又消極地等待剩下的日子,等著死。而在世界中無數個這種定型化村莊的其中一個,有位駐守多年的老醫生,他為村民們看診,也解決他們心裡的疑難雜症,村人信任他、擁戴他、崇拜他,他好像村裡移動的守護神,每天挨家挨戶傾聽村民難對家人啟齒的疾病或內心困擾,直到某天,年輕的實習醫生懷著理想來到,他厭倦父親將病院當作企業經營,小村莊雖然硬體條件差,於他於村民卻都幾近醫病關係的烏托邦,溫情、淳樸,美好得不太真實…

社會與人性議題 - 真情/偽善相對論
龐大的社會醫療體系下,所謂最高明的醫術搭配最先進的儀器,還有層級分明的制度化管理,就能保證病患得到完善照護嗎?當掛牌者的冷漠對比無照者的良心,懸壺濟世非得要一張醫師執照不可?一如互信互愛非得要一紙結婚證書才行?資格與證照應不應該是同一件事?撒謊是罪惡嗎?殘酷的事實比善意的謊言更有益身心嗎?

村民向伊野醫生傾訴的困擾也都是祈禱,至於靈不靈驗,其實取決於祈禱者自身,老人家既然自知時日無多,但求心靈寄託甚於病痛康復,那麼醫生是不是真的醫生似乎也不是太重要,村民要他是醫生,他便成為了醫生,三人成虎,眾志成城。

「像打球一樣,球飛過來,我就打出去,然後一直來來回回沒完沒了。」醫治村民的疾病、排解他們的苦惱,對他來說並非了不起的大愛情操,若以為被他人需要,那實是一種自我感覺良好,他不過順勢而為罷了,頂多發自原真的惻隱之心,是的,就是那樣淺淺淡淡的善意而已,你可以抱怨片中大部份角色的背景動機都未被交代清楚,你也可以用一份不須理由的善良來概括解釋,等你看到在刑警問話途中,藥廠業務突然做出的驚人之舉,你就會立刻恍然大悟。


鏡頭下的眼光 – 十足溫心十足鋒利
男主角笑福亭鶴瓶是日本落語師匠及資深喜劇演員,我們知道往往是諧星最能把人生無奈詮釋得絲絲入扣,他們敬業製造歡笑的背後力量是來自太多風霜和別人的苦,多少壓力累積才能蒸餾出輕鬆以對的平淡一笑;而西川美和此位被讚譽為日本當代最具才氣的女導演,不但前作《吊橋上的秘密》榮獲坎城影展觀眾起立鼓掌、上映打破日本藝術片票房紀錄的雙重肯定,她也確實盡得師父是枝裕和真傳,於《親愛的醫生》著墨社會議題的同時,她在素直的影像氛圍裡、鋪述與留白間,且還暗渡了纖細而又犀利、充滿人文關懷的獨到觀點。近年日本電影市場多是擁抱由小說或漫畫文本「映像化」改編而來的二次創作,《親愛的醫生》則秉持本格派原創精神,企圖帶給觀眾第一手的感動,劇本構思來自導演親身經歷,幾年前曾在大醫院動過手術的她,對醫療體系拋出疑問,她於是展開對偏遠診所的走訪取材,在實境體察與貼身近觀下,切問、反思,終催生出這部電影。


-本文刊載於絕色奇幻報2010年6月號


有一天/侯季然導演專訪

當我們同在一個夢裡

後來,男孩坐上開往金門的慢船去當兵,深夜裡他到福利社買一包菸,他望著櫃檯的女孩對她說:「我在你夢裡。」女孩心想,真是無聊的搭訕,下一個瞬間她卻發現,船停了,所有人都不見了,這才知道,原來他們真的在同一個夢裡…

侯季然延續上一部短片《購物車男孩》(2007)未完的結局,寫下新一個故事篇章,那個在大賣場裡遊走的困惑男孩,手中推著的購物車被肩上的軍用背包給取代,他恍恍惚惚踏上軍包船的甲板,將青春與主角身影一併投交給船上的福利社女孩,然後故事一個轉身,成為侯季然首部劇情長片《有一天》,他說有一天啊,男孩女孩這樣相遇。

許多人說侯季然的創作中心是兜著「記憶」打轉,他本人也並不否認,但我覺得更精確的說辭應該是他驚懾於世間最無情也最巨大的力量,因而「對時間極度著迷」,他經常在作品裡將今昔反覆觀照、咀嚼那些因時光流逝而被帶走及留下的,「有些Moment你想一生都記住,有時以為忘記了,但透過創作過程總是可以喚醒。」《有一天》是一對戀人跨越時空在夢裡的相會,創作者唯有將記憶塗上釉彩,才得以對抗這個善忘世界與宿命的小小悲戚,未來和永恆的可能都存在於時間消失的空間裡,也許是在今夜夢中,也許那夢就是我們的生活。

★《有一天》拍攝期短,又遇上重大天災(莫拉克颱風),在現場如何掌握節奏精準執行?
因為預算無法拍到正常天數,可是又希望能把劇本完全呈現,所以籌備期其實比一般電影長,有半年都在討論劇本跟選角,兩個月前就進籌備,每個場景都去過很多次、討論得很清楚,這個有助於現場做決定啦,但實際上還是有很多狀況要靠臨場反應,效果搞不好比原來劇本寫得更好,在船上本來希望陽光穿透福利社的落地窗,男生出現時是逆光,然後女生手上的指北針有反光,但去了就是沒有太陽,那天是颱風停拍兩天後的第一天復拍,整個高雄港雖然滿目瘡痍,但拍出來效果很好,那是自己在家坐在電腦前怎樣也想不到的,就當是老天爺給的禮物。

★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現場故事?
拍這部片讓我最感動是其中有個長鏡頭:先拍海然後Pan過來、男女生從很遠走過來、一直講話講到鏡頭前面、最後停在他們的背影上。那場戲本來分很多個鏡頭,但是因為要搶光,那天又很熱,RED ONE(攝影機)一直當,開了也錄不下去,副導就說要拜拜,果然過一下就好了,我很驚訝攝影師完全知道我要的Tempo,現場只有我跟他有戴耳機,對白其實在一半就會講完,拍背影的部份完全是他們即興出來的,講到一半我眼淚就不斷地掉,我忽然覺得他們兩個真的是故事中的人,然後拜拜那件事也讓我覺得是我爸來看我了,他們即興講到「天使光在保佑你」的事也讓我覺得好可怕喔,卡之後我才發現攝影師也哭了,那一刻的感覺真的好複雜,那是我完全沒辦法刪減的鏡頭。

★電影評論背景對你後來的影像創作有無顯著影響?
有影響也是很不自覺的,一開始當然會設定好Tone調、表演要什麼感覺,都是針對劇本的討論,但不會像影評一樣去分析其中的隱喻,寫劇本時因為成長過程中有一些情感經驗想說出來,那個衝動其實是跟分析沒有關係的,我通常都是在片子拍完剪完,放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我的片子長這樣,我覺得是一種發現而不是設定,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那個發現,而且現場狀況、演員表演、和大家合作的感覺、現場做出的反應,也是很憑本能直覺的,不會再繞去想影評論述,那才是電影迷人的地方。

★但是文字和評論的邏輯是更深化在你的思考之中,難道不會發生劇本寫到一半突然那些既有思維又跳出來檢視的狀況嗎?
劇本寫第一次的時候不太會有那個感覺,但一定會改來改去很多次,在跟別人討論時比較會有那樣的眼光來看,但是一旦開拍,那些東西你想顧也顧不了,它已經長出自己的樣子要往前跑了,而且我覺得劇本永遠沒有改完的那一天,劇本只是個藍圖吧,真正要填進去的東西都是在現場。

★小時候的觀影經驗激發你想做電影工作,真正進入電影圈後持續推動你的那股動力又是什麼?
拍片以來常常有一個念頭就是「我不想拍了!」、「去寫書好了!」但會一直拍下去我都跟人說是因為不拍會死,還是無法割捨掉,因為我覺得可以用影像說故事是一件很棒的事,影像有很多部份是文字達不到的,反之亦然,做影像最開心的就是能用電影說一個很想說的故事,或是它最後長成一個你想不到的樣子,但好像比你原先想的更像那個你想說的故事,發現跟探險的過程是最過癮的。

★不論形式,文字也好影像也好,你創作最原始的核心是什麼?
當然是希望別人了解囉,有時候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拒絕別人了解,是因為我們不相信別人會了解,創作終究還是想讓別人體會這些感覺,你會大費周章去做,可能需要一篇文章、一部電影或十部電影,因為人生中很珍惜的感觸通常都是沒辦法三言兩語講清楚的,常有人問這部片想表達什麼,如果要表達的東西可以簡單說出的話,就不用拍這部電影了。

★在你評論過的兩位導演,極度個人化以王家衛為例,極度去個人化以王小棣為例,那麼你給自己的定位在哪裡?
我一定就是很個人化的導演,想否認也否認不了(笑),但是《有一天》第一次高雄電影節放完,觀眾反應讓我覺得我好像講了一個不關於自己、純粹好看的故事;也有朋友說這部片就是很「我」,你很難自覺地把那個東西去掉,有太多元素、鏡頭、表演、剪接,很難一一去檢驗什麼留太多、是不是太「我」,喜好跟本能很難去掉,如果創作者把創作視為命一樣重要的東西,那就沒有一個導演是不個人化的。

★但你還是希望作品被觀眾理解,《有一天》具備哪些元素令你有此信心?
這部片在寫短篇故事的時候就比較去想觀眾的反應,所以一開始的走向是希望觀眾搞不清楚在演什麼片,希望講一個大家都沒有聽過的故事,不知道下一刻會變成怎樣。我當時覺得觀眾應該會喜歡這種東西,到後來發展成長篇劇本,我也覺得裡頭談的愛情和時空都是以故事為取向,而且人跟人會做同一場夢,也跟很多好萊塢的設定很像:用偽科學來發展故事。它也蠻通俗的,那樣的情感每個人都會有,是很普遍性的,雖然說的方法有點迂迴複雜。

★比較沒把握的地方呢?
我後來發現觀眾不喜歡太多未知,我也從自己喜歡哪些電影去檢討,觀眾想要有點知道又有點不知道。上映後面對一般觀眾自己還是惴惴的、很有挑戰,我有時覺得觀眾並沒有大家想像的接受度那麼低,在高雄電影節開幕時,觀眾年齡層很廣,也不是一般影展觀眾,但大家反應很好,媽媽或歐吉桑舉手問的問題讓你知道他看懂了。

★《有一天》其實是《購物車男孩》結局的延續,你有計劃將作品以這種形態發展下去嗎?
我每次都很想再找上一部片的演員,或把上一部的故事往下繼續處理,我每次拍完一部片都覺得事情沒有真的被解決,但是下一部片又會自己再生出別的東西來。我很想發展成系列,就像拍《有一天》時很想叫是元介(《購物車男孩》主角)來客串某一場戲。每次跟演員合作都會覺得還沒拍過癮、還有很多可以挖掘,對這個人有最多想法的時候片子卻已經拍完了。

★你覺得近年台灣電影幾乎都在談純愛,是因為觀眾接受度較高,還是導演自己也年輕的關係?未來你會不會嘗試比較成熟情感關係的題材?
我覺得不只是市場,在藝術、文學領域中本來就有純愛這一塊存在,大家還是對青春、淡淡的哀傷與情感有嚮往吧,然後又都是新導演剛開始在拍。我其實會想做關於愛情中殘忍跟失敗的部份,但是為什麼電影會想談純愛,是因為我們生活中面對的東西沒有那麼純粹,我很想描述生活的陰暗,那會更面對自己的內心,像我剛拍完《茱麗葉》,徐若瑄演一個小兒麻痺的女工,她喜歡一個又帥又年輕又有理想的大學生,她如何處心積慮、用很毀滅性的手段得到一個愛情的Moment,即使知道未來不會更幸福,但人終其一生不就是在追求這樣的Moment嗎。

★你會怎麼向絕色的觀眾介紹《有一天》?
這是一個充滿未知跟冒險的故事,會看得蠻過癮的,你可以在腦中重新組合這個故事,這種經驗我自己很喜歡、很有挑戰性,而故事核心的情感又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像我們在做決定前都會想很多,導致不去做那件事,但這部片有一個部份是在講說,不要因為對未來不安的想像,而不去做現在真正想做的事,不論是愛情或追求理想。我覺得這是一部非常青春的片子。

※《有一天》6/4上映,首週末導演QA特別場,請留意近日戲院公告及電影官方網站訊息。


-本文刊載於絕色奇幻報2010年6月號


一夜巴黎/Please Please Me

2009,France

正宗法國愛情小性感喜劇 3女1男《一夜巴黎》
注意:不是那個「巴黎的一夜」


片商在媒體發佈宣傳資料之前,憑這四字片名上網搜尋,啪地一聲滿目皆是話題女王Paris Hilton那部與男友合拍的風流小電影,差點就以為21世紀電影產業繼《阿凡達》後新一波革命浪潮又到來,抑或是人類世界終於走向瘋狂。

還好事情並不是這樣。

一片1男 – 編導演全才
《一夜巴黎》是部維護也承襲了法式情境喜劇片傳統基因的愛情小品電影,90分鐘內不出主要4個人物與主要3個室內場景,其劇情整體結構大致劃分成四個回合,以出外打野食的男人為進行主線,每回合他分別與不同女性對手纏鬥:原配女友、咖啡館搭訕來的第一千金、官邸女僕。


舞台劇的走位和鏡位形式,使電影精彩與否極大程度仰賴在台詞編撰和演員表演功力之上,而這些重點部門恰好都由同一個人負責,艾曼紐莫芮Emmanuel Mouret兼任導演、編劇、男主角,作品以簡潔直接的肢體笑果見長,2008年金馬影展《我們來接吻》就是他同款的招牌風格,甜美傻氣、故裝矜持、老派搞笑作風;至於「法國的伍迪艾倫」這稱號,恐怕他還得再增添一些刻薄挖苦、再加一點悲才會是了,不過話說回來,巴黎之所以優雅美好,不就因為它不是紐約嗎?

一夜3女 – 法片熟面孔
茱蒂歌德雷契Judith Godrèche
法國凱撒獎女星,《鐵面人》裡李奧納多自殺的情婦。《一夜巴黎》中飾演豪放的總統千金。


黛博拉馮索Deborah Francois
出道以來兩部片皆大放異采:演未婚媽媽的《孩子》獲坎城影展金棕櫚獎、《琴謎變奏曲》入圍2006年坎城一種注目單元。

福德莉奇貝爾Frédérique Bel
多接演愛情喜劇,飾演傻大姐或者古靈精怪的角色,也是導演合作老班底。


-本文刊載於絕色奇幻報2010年6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