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01


霓虹心/導演劉漢威、男主角路威帕莫專訪

跨國界的旅行 / 跨性別的戀情 / 台灣瑞典新品種混血電影

「這是關於一位酗酒的瑞典熟女,她生活沒有目標,也不對任何事負責,有一天有機會和分住的兒子一起出國旅遊,兒子高興地以為媽媽想更了解自己,但其實她要去見台灣男友,當兒子發現真相後很沮喪,在台北街頭閒晃時,遇到一個年輕男孩,他們漸漸發展出友誼和情愫。」剛滿18歲,來自瑞典不敢吃茶葉蛋的Ludwig,向我們介紹這部他第一次擔綱主角,也是導演劉漢威第一部劇情長片《霓虹心》。


想像你戴上一副低色溫濾鏡,將熟悉的生活街景披上一層暖色調歐風光暈,那就是電影拍出的台北,不矛盾也不衝突,也看不到單一主述觀點,抹平了種族、階級、性別,有種世界和平的況味,這是導演真正關注的重心,即便語言文化存在岐異,他更相信藝術甚或電影該要叩求的是萬物之同,而追尋的旅程隨時隨地都在開始,你不一定清楚方向,但是別擔心,某些時候,迷途才是回家的路。

★請談談您17歲出國求學而後走上電影路的經過。
我從小就對藝術很有興趣,小時候最喜歡畫畫,17歲先是搬到挪威,高中畢業後念美術念了5年,我很喜歡美術,但不喜歡它那麼孤單,只能一個人在房間裡面畫畫。學藝術的同時也有在拍照,我的朋友很多都是會演戲的,我那圈子裡面有些人在拍片子玩這些,我20出頭的時候對電影不是很有興趣,偶爾看一下而已,但是做藝術我真的覺得好寂寞,所以快畢業的時候就借了朋友的DVCam隨便在家裡拍拍玩玩,結果突然覺得自己好笨,為什麼沒有想到這麼好玩的事情,覺得好奇怪要等到25歲才發現這是世界上最棒的行業,所以我就快點練習,做一兩個短片拿去申請瑞典的電影學校,瑞典的電影歷史跟文化在歐洲算是非常好的,我申請到一個好學校,畢業之後都蠻不錯一直有機會拍片,第一個長片我就來到台灣拍。

★您除了拍片以外也在學校教課(瑞典音樂戲劇學院表演系與哥德堡大學導演系),這對個人創作有沒有影響?
沒有,我一直跟Professor講得很清楚。我們那邊相信跟台灣一樣,對演戲有蠻多概念,但對電影表演我一直很有興趣,我有做蠻多Research,慢慢學起來就有蠻多話想說的,他們也覺得很有意思,就請我去做Lecturer,學生也蠻開心我可以教他們這些,但是我一定會利用教課的時候多把我還不是很明白的東西去實驗,所以這是一種免費拍片子的Laboratory,我有跟他們說過如果哪天沒有什麼新的東西我就不想做了,因為我比較喜歡拍片。

★《霓虹心》的跨國合作機緣是如何開始的?
一開始是幾年前我認識Pernilla August,然後我就迷上她,我覺得這個演員真的非常棒,我一直想說我第一部片子一定要拿她當主角,我就幫她寫了一個瑞典的故事,但是寫著寫著,反正有問題就是了也不知道問題在哪,我跟朋友抱怨,我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他說那你把她送到台灣去啊。我覺得這是世界中最糟糕的Idea,哪有這回事把我們的坎城影后送到台北?!但是過了幾天故事就自動咚咚咚咚跑到腦袋去了,我覺得非常棒,我一直都很想回台灣拍片,我的很多Ideas都是小時候、Teenager時候的感受想法,都是從那邊抽出來的,所以這個故事跑到台灣就自然變成跨國合作了。我跟我的製作人討論時,她也覺得這是很好的第一部片,我們運氣也很好,我們那邊的新聞局、那邊圈子的人都很支持我,一找到一些錢我們就很快來台灣做一些Research,第一個當然就是找一起合作的公司,我們也很確定威像對這部片是最好的合作,他們很喜歡劇本,也有很多跨國經驗,所以Automatically就變這個樣子了。反正發現全世界拍片的人都是一樣的,雖然在文化語言上有不同,但是愛電影愛故事跟拍片的過程都差不多,回憶一下好像全世界都一樣。

★瑞典的Rookie Film培育計畫怎麼運作?
它是比較Low Budget一點,預算沒有平常的瑞典片那麼高,但好處是沒有問很多問題,就是說OK我相信你這個導演,我要你發展但不要太商業性,你想拍什麼就拍,所以我們有那個Freedom,其實我不太懂Financing,我只知道這個Rookie Project:Give ,don’t ask but make ,now!

★《霓虹心》在場景上刻意強調了台北的新與舊,您在勘景和取景時有何考量?
其實我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有很多場景都在腦袋裡,想說這個Hotel可能就是那。我還是每年會回台灣,我台北朋友很多,我奶奶也住台北,自己一個人也喜歡晃來晃去,我會沒事去萬華那邊走一走看一看,我很喜歡亂繞亂走巷子這些的,很多地方我都蠻熟的,所以來台灣我可能已經有一半的景都知道在哪裡,威像也提供很多資料,我喜歡台北的整個對比,台北是很特別的,有非常High End、101的感覺,也有非常Local的感覺,而且坐個計程車5分鐘就到,我覺得這是讓台北非常Unique的地方,別的首都可能都整理得很乾淨,但我覺得一個故事裡面兩個都需要,就像人有好幾個Faces,我希望我故事裡的場景也是。

★勘景時還看了哪些地方後來沒用到?是不是有去鼻頭角和北海岸那邊?
北海岸那邊…有去看海,我們也拍了一些別的地方後來沒用,像夜市啊,我們有好幾場剪接以後覺得故事不需要這一段,還有什麼去了…片子剪完都會忘記說,我待會想到再告訴你,我現在想不起來。

★相對於台灣劇組開鏡或拍攝不順時都要拜拜的習俗,瑞典或歐洲劇組有沒有什麼特殊拍片習慣?
沒有耶,我們那裡的習慣好像沒有台灣那麼熱情,但是我們有個Mid Party就是像殺青酒,拍到一半一定會有個很大的Party,會放一些Raw Material給劇組看,開拍前也會有一個,所以總共會有3個Party。

★兩邊劇組有沒有觀念上特別衝突的地方?
我覺得這不是拍片的問題,是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文化,這次比較困難的就是調整瑞典跟台灣拍片的方式、人力配置的Balance,過沒幾天因為大家都很熱心,都是為了片子好,所以就慢慢調整到了,但是有些小東西不一樣,像台灣人都習慣可以工作10小時以上,我們那邊拍片很貴啊,如果超過8小時費用就馬上往上爬,薪水就要Double,所以我們從瑞典過來的人都是練習得很嚴,8個鐘頭內一定要做完今天的事情不管怎樣,包括演員演戲的時候他的Energy就會調在7到8個鐘頭,過了這個時間對演員來說非常不習慣。

★您說不太適應台灣劇組很多事都要問您,在國外情況是如何?
在瑞典拍戲會分得很清楚,在台灣導演的責任比較多,很多事情都會問導演,我們是比較習慣說因為導演的問題已經很多了,所以劇組會先提供一個答案,如果你沒意見的話就先這樣做,這樣可以讓我不用動腦袋,那台灣會問我這場要穿哪一件,我們那邊拍片的文化就是如果你要問問題,你後面一定會提供一個答案再讓導演選,一開始是有點不習慣。

★這次回台灣拍片,您自己如何看待既是故鄉又是遠方的台北?
嗯我懂你的意思,這個我不太說得出來,我一直喜歡台北就是說它的Faces這麼多,對我從講故事這個角度非常有用,我可以用它的背景跟不同感覺來表現演員的感受,這一直都沒有改變,很多人會說,你拍台北是用外國還是台灣的眼光去拍?你拍出來是歐洲片還是台灣片?我一直都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我自己就是一半一半(指血統),我的片子會不會一半一半我也不知道,我的Work是來講這個故事,你們再來判斷,我覺得把台北的感覺拍得蠻不錯,我蠻滿意台北這個角色的。

★我們發現您的作品經常呈現濃郁的色調,在台灣我們稱之為很「LOMO」,您的電影視覺美學為何?
我一直都很喜歡往黃跟綠,我不喜歡冷調的顏色,我也覺得我的話題是比較熱情的,我很怕冷的東西,這很可能影響到我色調上面,現在很多人也拍比較酷一點、冷一點、比較大都市、弄得冷冷藍藍灰灰的,這個我就不喜歡,我覺得我們人血是熱的,熱是紅色的不是藍色的,我們跟藍色沒關係(笑)。從我開始拍片我都是加黃加紅,我不怕髒就是了,因為我們人也蠻髒的。我在片子裡也用這個當對比,你看我的熱情是在那個小Hotel裡面,當他們不高興的時候就是在比較冷的Location,比較乾淨比較多鏡子,我喜歡把這種感覺混在一起。

★上一部得獎短片《Lucky Blue》和這次《霓虹心》都著重在描寫少男與少男間的情感,您選擇此題材的原因是?
我覺得這次是Coincidence,因為我也拍過別的,我中間一個TV series都是小孩子,是因為《Lucky Blue》拍得比較好有得獎所以被看在一起。對我來說是男是女不重要,我對他們的感情有Interest,如果找到比較好的女演員也可以。但這樣在故事裡面不光是媽媽有一個祕密,兒子也有一個秘密,兒子也有一部分是他媽媽不知道的,這對故事是好處,還有包括我以前也碰過一個這種弟弟,所以把這個加進去1-2-3就OK了(笑)。

★您說您塑造的人物一定都有自己某部份的性格,Viktor和弟弟這兩個角色分別擷取了您的哪些部份?
我可以說我的角色一定都是我有碰過,不一定跟我有關係或Personal的,只是我有看過這種人,我會用我碰過的人某一部分加到我的角色裡面,我只能說個大概,細節我會藏在心裡,這是我工作的小秘密。說大概一點就是他們「尋找愛」,我記得我年輕的時候,在他們那個年紀就只有黑白,非常想要Experience The World這個最重要的「愛」,然後會把夢想放得很遠。

★您對台灣電影熟悉嗎?在瑞典人們如何談論台灣電影?
最新的這幾部我沒看,我自己拍片的時候不太喜歡看別人的片,我會受影響,但是我對台灣片非常有興趣,有啦去年我唯一看的新片是《九降風》,林書宇我非常非常欣賞他,他真的是台灣Upcoming的新導演,我很期待他的下一部片,《陽陽》也是。瑞典是可惜,很難看到台灣電影,除非是大導演在影展上,像蔡明亮侯孝賢這些,新的就比較看不到,是瑞典發行商和政策的關係,這我就不太懂為什麼,這幾年亞洲片在北歐都很難看得到,都是要我拿DVD給他們看,所以我有在加油,相信這部片子放出來人家會多了解一下,當然有一部份是說,我是台灣長大的,我爸爸是台灣人,這部電影在台灣的成績、觀眾會不會喜歡,對我來說特別特別重要,我也有一部份很想把台灣這個地方放給歐洲人看,我也很期待他們的看法。

★您希望《霓虹心》可以帶給台灣觀眾什麼樣的新視野?
嗯…(停頓13秒)我有時差我腦袋很慢(笑),我的觀念是,片裡年紀背景差別這麼大的人,我把他們放在一個地方,證明說我們人還是一樣的,要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心裡有溫暖的感覺,希望觀眾朋友看完也有這個感覺,有的話我就覺得我做到我的目的,我在瑞典放給瑞典人看的時候,他們說很少看到這種片,去一個國家不會把它拍得很Exotic,我也沒有把它分別說誰是哪一個國家,人就是人,我也特別喜歡Miss Kicki到她住那個小旅館的時候,跟櫃台很快就做了好朋友,一般片子裡都會拍得有個距離或有個不一樣,但我對不一樣沒興趣,我對他們的一樣才有興趣。

*男主角路威帕莫Ludwig Palmell加入訪談

★這是你第一次參與長片拍攝嗎?為角色做了哪些準備?
Ludwig:
對,這是我第一次擔任電影主角,我們在瑞典有過幾個月的準備,導演教了我很多。我跟Pernilla August之前也有合作過,是一個3小時長度分成上下集的Mini Series,那是2006年我14歲的時候,她在很多方面對我來說非常具有啟發性,跟她合作是很愉快的經驗。
導演:我們做了很多排練,Ludwig也有參與弟弟角色的試鏡,我們也常常只有喝咖啡聊天,談怎麼拍片。

★Casting時導演看到Ludwig的什麼特質?
我覺得看演員一方面是看他演戲的Talent,要找到好演員不是很難,會演戲的人蠻多,除了這以外我們私底下也要有Connection,加上他演戲會把心放得很開,讓我看到別的演員不敢放出來的東西,雖然他是一個害羞的男生,但他演戲時是非常大方的,他會把一些秘密放出來給我們看,所以Viktor這個角色雖然話不多,但還是可以感覺出他細膩的感受。

★導演對黃河的看法?
一樣。他們倆對我來說是Two sides of same coin,我本來以為他們的角色對比會更大,後來發現他們的Similarity比較重要,因為Viktor來到台灣遇到一個陌生人,溝通上也不是很好,但莫名其妙他們很快就變成好朋友,而且有那種互相知道對方故事的感覺,雖然兩個人私底下跟片裡的個性蠻不同的,但奇妙的是也很像,當初我們Casting了很多台灣年輕人,最後一個進來的是他,我就一個感覺:找到了。

★台灣有沒有讓你覺得特別新奇的地方?宣傳行程中遇到哪些有趣的事?
Ludwig:
這裡跟我的生活非常不同,走上街就可以感受到不同的氣味、光線,完全是另一種氛圍,還有到處都是我看不懂的中文招牌,昨天去跟阿KEN一起錄《大學生了沒》,在瑞典沒有這樣的電視節目;晚上去華西街吃蛇肉,是一個全新的體驗,還有去龍山寺看大家怎麼拜拜。

★這次來台灣吃了哪些奇怪食物?
Ludwig:
我很不擅長嘗試新食物,這是我想改進的事情之一,在瑞典我吃很多垃圾食物。(採訪後他與導演要前往鼎泰豐吃小籠包,被糗說如果不敢吃還是可以買三明治。)
導演:
我們第一場戲是要吃茶葉蛋,Ludwig問我需要吞下去嗎?我說廢話。外國人覺得蛋應該要很新鮮,可是他們去7-11看到茶葉蛋整個黑的又煮了很久,髒髒的好像壞掉。(註:《霓虹心》攝影師倒是熱愛臭豆腐還要台灣劇組帶去瑞典給他)

★平時在瑞典你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Ludwig:
我住在瑞典第二大城市哥德堡,去年在念高中,我做音樂一些電子的東西,平常會和朋友跑趴,跟女朋友相處,我常感覺城市太小了,因為幾乎認識所有的人,我對音樂和演戲都很有熱情,我相信應該結合這兩者而不是只做一件事,我覺得這是比較積極的想法,做我想做的事,然後看會發生什麼,不過這幾年我覺得演戲越來越有趣,因為對自己的表演方式越來越有自信,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
導演:
我相信在瑞典他會有更多電影演出,他已經接拍另一部片還有一個電視影集,他是一個Rising Star。

★你會怎麼向台灣觀眾介紹這部電影?
Ludwig:
這是一個故事說有時候你必須迷路才能回到家(To get lost to get home),我覺得每個人都可以在電影中找到和自己的關聯。
導演:故事很有獨特性,內容卻是很普世性的。


─本文部份刊載於絕色奇幻報2009年1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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